钱渊一声不吭,平静的跪在那儿。
看这厮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,隆庆帝越说越是火起,“锦衣卫指挥使成国公说谭七指曾在徐海麾下,可是实情?!”
“一旦两浙倭患复起……钱展才,你可知晓你自己会有什么下场?!”
“居然还殴打刑部郎中,就算想护住汪直儿子,也用不着如此吧?”
“单独奏对,说话,哑巴了吗?!”
钱渊缓缓直起身,直视隆庆帝,“陛下可记得,嘉靖三十五年殿试,臣侥幸上榜,后被点为庶吉士,却请假南下。”
“无论登科与否,无论名列何榜,臣都会重回东南,请假只是一个借口。”
“臣不过文弱书生,虽聚集百余青壮护卫,但于东南击倭大局实在无关紧要。”
“但臣并不讳言,东南败倭,首功在胡绩溪,次功在臣。”
“原因很简单,事实上胡汝贞、戚元敬、俞志辅等人都知晓,臣在倭寇中有眼线。”
“眼线?”隆庆帝瞪大了眼睛,愣了半响才恍然大悟,“难怪你当年不惜抛弃翰林转都察院也非要南下!”
“倭寇精悍,行动迅速,东南沿海处处烽火,但最令人难以抵挡的是,官军很难探查倭寇的动向,毕竟倭寇长期盘踞海上、岛上,一旦侵袭,官军难以及时赶至。”钱渊解释道:“所以,胡汝贞、谭子理、吴惟锡、唐荆川诸人在倭寇中均有眼线,但以臣的眼线最为重要。”
“如此说来,就是那谭七指了?”隆庆帝回过神来,抬手道“展才,起来说话。”
钱渊手撑着地面爬起来,不停揉搓着膝盖,两辈子了,都没跪过这么长时间。
“自个儿搬个凳子来。”隆庆帝面色还是不渝,追问道:“即使谭七指是官军眼线,但也曾在徐海麾下,展才如何敢保证其不会复叛?”
“原因很简单,因为谭七指的身份。”钱渊面如枯槁,言语中带着丝丝悲凉,“谭七指,原名非谭隆,而是谭维。”
“出身江西宜黄谭氏,嘉靖十八年江西小三元,后科举不畅转而游历天下,嘉靖三十年出海,嘉靖三十二年沥港被毁,谭维流落海外,目睹倭寇侵袭东南,尸横遍野,村无人烟,愤然而为官军眼线。”
“江西小三元?”隆庆帝眼珠子都瞪出来了,江西是能和浙江并列的科举重省,别说十年八年,就是几十年也未必能出一个小三元。
虽然只是个秀才,但能在江西拿到小三元的秀才绝不是寻常文人,怎么会混入倭寇?
顿了顿,隆庆帝皱起眉头,“朕好像听说过宜黄谭氏?”
“宜黄谭氏,开国至今进士五人,举人秀才不计其数,谭维之父谭鹏,弘治年间进士,官至都察院广西道御史,嘉靖元年大礼仪事件,百官哭门,先帝下令廷杖,谭鹏即是被廷杖的御史之一,数月后伤重不治。”
转头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隆庆帝,钱渊继续说:“这一代宜黄谭氏,最有名的就是前浙江巡抚谭纶谭子理。”
“什么?!”隆庆帝霍然起身,“谭子理不是你小舅吗?”